硕士研究生下井挖煤 害怕矿难做梦都想着安全
董刚 1983年出生于河南省平顶山,中共党员,硕士。
2009年7月西安科技大学工业自动化专业硕士毕业,放弃中国重型机械研究设计院工作机会,到平顶山平煤六矿做了名一线采煤工。
因工作突出,先后担任综采四队工会主席、大学生采煤班班长,被评为矿上的“十佳青年”及“科技标兵”;董刚已和同伴安全采煤300多万吨,占到了该矿总产量三分之一,这个纪录为全国同类矿井工效第一。
从小在煤矿长大
华商报:为什么选择做采煤工,是从收入考虑多一些还是未来前途上多一些,还是压根就没想?
董刚:当然是从前途考虑多一点了,要想干煤矿不去生产一线磨练一下,怎么能够真正理解一些东西呢。当然这和我的家庭背景也有一定关系,我从小在平顶山大庄矿长大,我的父亲就是一名矿工,小时候看到三五成群、满脸煤灰的工人们聚在一起聊天,感觉很温暖,像个大家庭一样,很喜欢这种氛围。毕业以后虽然有许多不错的地面单位让我选择,但是我还是选择了到煤矿生产一线。
因为本质的东西往往一般人只是知道而不能体会,通过下井,我能够了解一些本质的东西。
华商报:你们同班30多人,大都没有选择采煤工作,你是否觉得自己的择业比较另类?
董刚:别人可能说我是另类,但是我感觉自己是代表主流的。首先我是融入到非常朴实的矿工中间,另外是我对煤矿有很深的感情。
我就是想让我所学的知识在矿山发挥一些作用,哪怕只是一点点,现在有了一点作用,我很高兴并且希望自己继续踏实工作,能够干出来更多的成绩。
华商报:作为自动化专业硕士毕业生,学历对你的工作意味着什么?
董刚:我不认为学历意味着什么,学历只是说明我上学时学到了一些知识,我可以利用这些知识思考和做一些事情而已。我到了井下就没有把自己当作硕士看,普通煤矿工人该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并且我感觉这是我在煤矿所必须经历的。
华商报:当你选择做一个采煤工时,是否遭到家人的反对?对于别人的不理解,你怎么看待?
董刚:我来煤矿上班家里人当然反对,但是家人对我的选择还是比较尊重的,我通过举例子、谈感想把他们说服了。
初次下井感觉也害怕
华商报:你到矿上工作多久了?习惯了么?
董刚:我是在2009年8月份研究生毕业后到的平煤股份六矿。
华商报:初次下井时什么感受?对矿难有概念吗?
董刚:我是2009年9月2日第一次下的井,随后的9月8日,平顶山的新华四矿瓦斯爆炸,井下当班93人,最终76人死亡15人受伤。
这件事对我冲击很大,当时就有不想下井的想法。后来通过矿领导的讲解,了解了六矿井下的安全生产具体情况,我就放心了,现在已经熟悉了井下环境,而且能够安心在700米以下的工作面工作。
当然,初次下井感觉是害怕,主要刚开始对井下情况不清楚。
华商报:井下作业时一般是几个人,怎么作息?
董刚:我们自动化综采工作面一个班正常生产只需要9个人。工作时间分零点、8点和16点三个班,每一班的工作时间只是指我们在井下工作的8个小时。但如果加上从去矿上开班前会、到升井洗完澡,时间大概就会超过10个小时。
华商报:你的工作主要是什么,有乐趣么?
董刚:刚下井的时候,我做自动化操作维护工,说实话,在井下也跟地面上的车间一样,有管理有运行,唯一不同的就是在地下而已。
要说乐趣,平时的工作中,只要能解决实际问题,就有成就感,就会感到快乐。前两天采煤机出现故障,我下井把问题解决掉能正常生产了,这就是我的兴趣。
华商报:工作时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地下700米?
董刚:我们是三班倒,上旬、中旬、下旬轮流倒班。最初当班下井前意识到要到地面下700米,心里还有点儿害怕,但工作时就感觉不到了,后来甚至没事就想下井看看生产现状,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要解决。
能为煤矿、矿工做点事,我很满足
华商报:进入采煤行业后,你对矿工、煤矿事故怎么看?
董刚:煤炭行业是一个高危行业,这一点我现在也没有异议,煤矿工人是很辛苦的,他们都很朴实。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工作,所以没时间去想太多其他的。我想的最多的就是怎样才能够安全高效生产,安全是我们自己的福利和利益,效率和产量是我们自己的工资的保障。
所以我们工作都很用心,干煤矿不是说说就好了,需要在井下踏踏实实地干。
华商报:你觉得想要避免矿难需要做些什么?
董刚:我感觉这些年许多事故的发生,主要是许多矿工的素质比较低,自我保护意识不强,如果素质提高了,自我保护意识增强了,自然会反对一切不利于自己人身安全的事情发生。
华商报:你们矿有多少工人?你们采煤量占到全矿的三分之一,为什么能如此高?
董刚:我们平煤股份六矿大约有8000多职工。因为有了自动化设备,因为有一批优秀的大学生能把设备的性能发挥出来,通过努力我们克服了一些困难,这就是我们值得骄傲的地方。
华商报:你们操作的自动化综采设备是一种什么设备,操作中遇到过什么困难没有?
董刚:我们操作的自动化综采设备是国产的自动化设备,我们通过多种管理方法,把设备的使用寿命提高了不少。
虽然,刚开始接触设备的时候有困难,我是学机电的,采煤队有了好的设备,我有义务去把这套好设备用好维护好。而且我们班组也有很好的学习机制。
华商报:你认为自己所学的知识是否全部能应用于实际?
董刚:我所学的知识不能全部用到井下的生产实际中,当然这对于我来说有一点遗憾,但能为煤矿和矿工做一点事,我感觉很满足。
井下常想的是安全,梦里都会有
华商报:在井下作业时,你经常会想些什么?
董刚:我在井下经常想的就是安全了,这在平时的梦里面都会有的。上班时间我会不停地在工作面走来走去,发现隐患及时处理。
华商报:和你一起的工友,都是自动化专业吗?
董刚:我们大学生采煤班只有我一个人是学自动化专业的。
华商报:作为有学历的工人,你们是否能和其他工人打成一片?
董刚:到煤矿来以后,我就没有把自己和普通煤矿工人区别来看。他们比我们出力大而且辛苦,我们很尊重他们。我们和他们一起下井升井,了解每个人的难处、苦处,所以普通工人对我们还是比较认可的。
华商报:在你看来,新时期的工人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素质?换句话说,你是否鼓励更多的本科生、硕士生来到你们的行列里?
董刚:新时期煤矿工人应该不同于传统的煤矿工人,应该有知识,追求自我素质的提高。而且还要善于在生产当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我认为煤矿需要高学历的人才,尤其是这些高学历的人才真正热爱矿山事业。我们以前的宋矿长说过一个观点,如果我们要搞什么项目,通过花钱我们可以把全国的一流学者请来帮忙,但是他们干完就走了,我们需要的是忠诚我们矿的有知识、有见识的自己人。
但即便如此,我不能鼓励别人来煤矿,因为这里比较辛苦,只是希望有知识、有理想、热爱矿山事业的人才来到我们这里。
华商报:在煤矿工作这么久了,你觉得现实与理想差距大么?
董刚: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一名科学家,不幸的是我不能成为科学家了。但是我也发现这个世界不只需要科学家,也需要各方面的人才。
基层干起让自己抗压能力更强
华商报:工作之余你有什么娱乐?
董刚:业余时间我们会去安静一点的咖啡屋或是茶社,聊一聊工作、情感、人生什么的——这样很好,人只有在闲聊中才能敞开胸怀,有所体会。
华商报:经常和大学同学联系吗?做采煤工后悔不?
董刚:和大学同学现在也经常联系,他们不少人都干得很好,我很高兴。干一行爱一行吧,干了煤矿就要把煤矿干好,并且这也很有意义,让自己不白活。
华商报:在西安学习时,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你有什么爱好?
董刚:我很喜欢西安这座古城,在那里有我最美好的回忆。上学时,晚上要是没事我会在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走,这样我感觉我是宇宙的一分子,不牵扯别人和任何其他东西。我也喜欢听音乐,喜欢哲人的思考……
华商报:你很有些理想主义气息,是否决定一辈子献身煤矿?
董刚:我喜欢西安,但还是回到了家乡平顶山,我从小长在煤矿,我真的想献身于煤矿事业,从基层干起能够让自己的抗压能力更强,面对实际问题时的应变能力得到提高。哪怕通过自己一点点力量能够为煤矿企业做一点好事,也就心满意足了。
华商报:你的博客上有一些古体诗,经常写么?你最佩服的人是谁?
董刚:上学的时候经常写一些东西,都是闹着玩的,现在也只是随便写点什么。我最喜欢的书是《论语》,已经读过好多遍了,许多地方都能背诵。我最佩服的人是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作者,一个有思想、很执着的作家。
他的观点
■我不认为学历意味着什么,学历在我看来,只是说明我上学时学到了一些知识,我可以利用这些知识思考和做一些事情而已。
■本质的东西往往一般人只是知道而不能体会,通过下井,我能够了解一些本质的东西。
■把问题解决了,让设备继续正常生产,这就是我的兴趣。
■矿难发生的一个原因是矿工自我保护意识不强。
■安全是我们自己的福利和利益,效率和产量是我们自己的工资和保障。
■我认为煤矿需要高学历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