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的酒吧里,他们唱着“嘎老”(图)
小学六年级,学校第一次考音乐,吴金燕倒数第二个唱,却考了第一。她说,唱之前,就告诉自己:一定要考第一。当时,她唱的是《夜来香》。是汉族的音乐老师教的,老师听不懂侗话。
3个女孩子都对家乡的河有感情。尤其到夏天,孩子们经常在水里一泡就是一天。皮肤都晒得黑黝黝。“12点钟出太阳,水里有点温度了。”就开始泡。顶多到下午两三点,到家里吃午饭,还不是正经吃。从锅里拿一坨糯米饭,抓到手里,放上擂辣椒、腌糟。腌糟就是过年时吃剩的鱼肉,放在坛子里,加上各种配料腌制。
在水里泡久了,吴金燕一起身,会有点晕。“一起来,看到木房子的瓦上面,有一层雾,看都看不清。眼睛都泡红了。”
现在,吴金燕26岁了,不好意思再在河里洗澡,想洗的时候,只能选择晚上,悄悄进到水里。
她还记得,小时抓河鱼,用一种竹编的葫芦状容器,侗语发音作“票垒”。方法很有趣,在浅水湾里扒泥,“用手包包包”,差不多能放下一个“票垒”的空间。完成以后,用“票垒”一舀;如果没有鱼,就得继续往水里“包”。
黎平—北京住地下室,面积不到10平方米,也“吃不到家里好吃的酸鱼了”
1990年出生的吴良佳,想家。现在,他和吴定佳两个人租住在北京东直门内大街与雍和宫大街的交汇处北新桥地铁站附近一所小区的地下室。面积不到10平方米。除了一张双人床,几乎没有可以走动的空间。
吴良佳不习惯北京的饮食,经常放糖,口味偏清淡。他说,吃不到家里好吃的酸鱼了。
那是侗族的特色吃法。是过年吃剩的鱼腌制的。侗人好酸,他们有句俗语,翻译过来,意思大概是,三天不吃酸,路都走不动。“在农村,经常要上山干活,吃酸辣的能提神。”吴金燕说。糯米、鲤鱼、油茶,都是侗族的代表食物。“血红”也很好吃,是把肉放在生猪血里拌。“油炸的爆米花,用糯米饭蒸熟,再晒,放油,也可以当中午饭吃。”
吴金燕说,在侗家,淘米水都要储存起来。时间长了,就会发酸,“上面做酸汤,下面沉淀的就可以洗头发”。
以前,侗族姑娘都得留长发,就是为了穿侗衣时,在头顶盘起高髻。吴金燕说,这样“做事情方便”。髻稍偏左,还有个说法,“传说某位有名的人,朝所有人左边打了一巴掌”。然后戴帽子,缀满各种银饰。一步一摇,哗哗作响。
现在,除了老人,寨里穿民族服装的人特别少。除了节日、喜庆以及演出。
一次过年,母亲给吴成兰穿了六件侗衣,袖子一层层翻出来,戴上了家里几乎所有的银饰。因为这天,小伙会请姑娘们串寨,妈妈们都想把自家女儿美美展现出去。行头太重,吴成兰还哭了。
吴成兰更喜欢以前的侗衣,袖子两条白,“没那么多绣花”。虽然还是黑蓝底色,如今的演出服,却多了很多绣龙、孔雀。而为了衣服鲜亮,他们的衣服浆染时,会加上猪血和蛋白。穿起来却硬硬的,并不合身。相比起来,老人的衣服软得多。
黎平—北京侗族鼓楼没一钉一铆,吴金燕他们有次路过北京的鼓楼,发现完全是两回事儿
虽不喜家乡一下雨就“很闷”的天气,吴成兰还是感慨北京的干燥。“家里的河不会结冰,风没有那么大。”
北京的石拱桥,也没有侗乡花桥精致。花桥又叫“风雨桥”,以能避风雨并饰以彩绘得名,集桥、廊、亭三者为一体。不同地方的花桥,有不同的走法。“有的,牲畜走中间,两边走人。或者两层,下面一层走牲畜,上面走人。”吴金燕寨里的花桥,人和牲畜都可以走,两边有廊,可以坐人歇凉。年轻人可以在花桥对情歌。
同样被视为侗乡特色的建筑的,是鼓楼。吴金燕他们有次路过北京的鼓楼,发现完全是两回事儿。
吴金燕说,家乡的鼓楼,像塔,很多层;而且都是木制,没有一钉一铆。据说,侗寨鼓楼一般按族姓建造,每个族姓一座鼓楼。
鼓楼的用处很大。“大事小事,到鼓楼开会。闹矛盾,解决不下去的时候,到鼓楼,请寨老解决。”
更重要的社交功能,自然是唱大歌。
每逢过年,鼓楼从早到晚都聚满人,边唱歌,边嗑瓜子、喝茶。
吴成兰记得,去年寨里鼓楼的一次大歌,唱歌的一群中年女人,都坐在前面,其中包括她妈;她和其他年轻人围在身后。听着听着,吴成兰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什么声音?”她意识到,和声“哀——”出了问题。去看歌者,她发现,很多人哭了。
后来,吴成兰弄明白了歌里的意思:有个男人去抓鱼,被两个鬼威胁:不把鱼留下,“你会有哭有笑”。生活本就艰辛,男人自然没答应